考研是我从高中时代就有的想法,虽然我并不是太聪明,起码智商并非出众。如果考大学时能考上本科,我会在大学毕业时就直接考研,这样的志向一直陪伴我到高中毕业……
考取了大学却使我的考研梦残灭不全了。因为我只考了个大专:这决定了我已失去了作为应届生参加考研的资格。大学里读的是国际贸易专业,滚爬了三年,工作时又偶然性的搞起了管理。
国家有政策:最快的话大专毕业生也需工作两年后才有资格考研。本想考研时还选自己的专业:国际贸易或国际金融,可惜的是这两个专业规定大专生必须工作四到五年才能考研。这无疑剥夺了我的“少壮”期,毕竟时不我待啊。
工作到第三年,我毅然放弃了考本专业的念头,我要重新选择有资格考试的专业。既然不是科班出生,可想其间的难度,我保持着相当谨慎的态度。选择了近一个月也没能决定究竟考什么专业。
又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位朋友提供了一个专业:艺术学。
他是一所知名大学艺术学系的普通老师,刚刚研究生毕业就留校任教。
在他向我介绍了所有情况之后,我就暗下决心:就这么着。
我从小就喜欢写写画画,对艺术特别感兴趣,在很小的时候就显出了对艺术忒高的悟性与天分。可惜成长在农村,家里也没有这方面的前人,一味的追求学习与应付学校的各种考试使我丧失了兴趣与天分发展的可能。至今,我都为自己而可惜:条件如果允许,或许我能成为第二个张大千或李可染呢。
很快,我就准备好了一切所需资料,开始了边工作边学习的生活。
人们对考研都有种崇仰的心理,社会的“宣传”也使考研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在好多人眼里,考研是一件难于上青天的事情。或许其考试本身是很难,或许是竞争实在激烈,总之考研一直就被一种高高在上、望尘莫及的神奇光环所笼罩。或许“正是困难方显价值”吧。
作为普通的人,我对考研也是这样的心理。因此,第一年考试只是为了熟悉及适应一下这种竞争的气氛,我没有任何目标,甚至认为只要参加考试了就是胜利。说句心里话,我的英语实在糟糕,而这正是考研“枪毙”考生最重要的法宝。
经过一年半工半学,甚至是半推半就的“混”日子,我浑浑噩噩地上了考场,迷迷糊糊地下了考场。考完试我只知道一点:第二年肯定得再来!
成绩出来时,所有人都惊讶,而我心里一点都不奇怪:英语只考了30分!
政治也才51分,专业课分别是72、68、86.当时没有人逼我和当面讥讽我,可我感觉到了一种压抑、一种由内心突升而起的压抑,甚至是一种由衷的恐惧。虽然早有准备我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心灵深处不可理喻的悲伤:象这样的分数,再来一年又有多大的进步呢?
而来年的竞争会更加激烈,这是毫无疑问的。
后来发生的问题并非来自考试中的竞争,真正让我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事情在第一年考研分数公布后接二连三地爆发了。
我是大专,妻是本科,生活的摩擦中我往往因此而显得腰低气短。考研分数出来后,妻指望“富贵妻荣”的梦想一下子破灭,而30分的分数使她在家里趾更高气更仰了。
单位(国营企业)形势也象我的分数一样一落千丈,每个月600元的工资让我一听到“工资”一词就头皮发麻、浑身起疙瘩。妻是大学老师,而我在一个只拿600元工资的破企业上班,我个人的家庭生活是“悲惨而痛苦”的。丈人、丈母娘的全体家族看我和提起我时,我都感觉怪怪的。满以为考上研究生后也可怪怪地看看别人。而如今,彻底的失败令我的头更底了。
在妻数次的数落后,我终于爆发:辞掉了“600元”,走进了人才市场。
很快我找了一家私营企业,薪水翻了一番,而无休止被奴役、压榨、受气的日子也拉开了帷幕。从知道分数至此还没有一个月。
妻的同事我都认识,他们也都认识我:因为我跟妻是大学校友,后来她留校了。我也时常与她的同事们,有的还是我大学的老师或同学一起吃饭、玩耍。跟他们比起来,我的档次也太低了:没有固定工作、没有稳定的收入、没有与他们一样的学历、也没有高个子、更没有俊模样。而他们肯定也在关注我的“成长”。妻办公室里也有两个同事与我同时参加了考研,他们的分数都比我高多了,由于差几分他们也没被录取,这多少让我送一口气:要不然,感觉“丢脸”的妻会饶过我吗?
事情至此并没完。
五月中旬我开始了又一次的学习冲击,这次的冲击不象第一次那样光明正大了,有的国营企业可以让你学,而私营老板可不是吃素的:你想考研,没门!我可不想丢掉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妻也绝不会白白养我的:因为她一直嫌我没能耐。
我就开始了我的偷学计划:熬夜。
熬夜,老板是不可能知道的,因为只有白天我才受他监督。只是工作量之大、工作内容之广、工作要求之严常常令我身心俱疲,可老板还嫌我怎么不象个满速旋转的“陀螺”。最难的是我还得学会一种本领:被老板或老板娘臭骂一顿后切不可顶上一个字。
我某些晚上还要上夜大的课,既然考上了就得上。即使考不上研究生,将来也可混个本科文凭吧。
几乎每天我都得在凌晨一点半以后才能把头靠上枕头,而五六小时后就必须离开枕头开始又一天的“旋转”。因为这一次的考试不再是“熟悉熟悉、适应适应”了,我没有理由不再真枪实弹地上阵了;我经不起周边的冷眼风语,毕竟我的身躯不是铜墙铁壁;我再也受不了低头哈腰的生活,毕竟我不想过早地变成刘罗锅。
“不幸”的事情再一次让我措手不及。五月下旬我得知妻怀孕了,已经有了一个多月了。她坚持要这个小生命。我在劝说一番之后宣布失败。
我不可避免地要花一定的时间去陪护和关注她们。
可我考研也不能再等了,我只好一只脚踩上了几条船,陷入了谁也不能休止的挣扎之中。
学习是全心全意的,照顾胎儿是全心全意的,工作几乎也是全心全意的,睡觉就不得不是三心二意的。我整天开始迷迷糊糊起来,世界开始在我周围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了办公桌、书桌、夜大教室的课桌还有妻的肚子。
我迷迷糊糊中感觉周边的人都在问我:“准备得怎么样了?”“有把握吗?”亲戚、朋友、妻、妻的同事、夜大的老师、夜大的同学,还有我自己都在问。“啊?”、“哦……”、“唉!”我的回答就这三步曲。
渐渐的我已搞不清考研究竟为了什么。一切目标都已消失、一切梦想都已忘记、一切动力都已不在、一切压力都已消亡……我已变成了纯粹的学习。
为了考研而考研!
再后来我连“为了考研而考研”这句话也产生了怀疑。到十月份的月底,我对“究竟为了什么考研?”这样的问题已显得很麻木很冷淡,我已经真没力气去考虑这些最原初的问题了。
十一月份,报名填志愿的那一天,我早早地就赶到了报名点,那里已经是人满为患。大厅外弯弯曲曲接起了报名的长龙,大厅内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看着身边抑或迷茫、抑或凝重、抑或思索、抑或书气十足的脸孔,看着身边抑或自信、抑或不安、抑或朦胧、抑或飘忽不定的眼神,看着身边比我年轻、比我年老或者与我相仿的报名者,我突然感觉到我们不再是竞争对手,而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同命鸟。因为相同的梦想、相同的遭遇、相同的追求、或者是相同的特点,起码我们都必须具备勇气、毅力、执著、智慧,我们走到了一起。
我不禁敬佩起我自己,我不禁敬佩起身边的每一位报名者。
我们正在向神秘挑战、向神奇进军、向知识的光环投以凡力的一击。我们是正欲披挂上阵的精英军,我们是被平凡压迫的喘不过气来的起义者,我们是没有光明和前途摸着黑夜前进的跋涉者。
起码是大部分人。
报名之后的日子过的特别快。我感到越来越困,而好多好多的知识点却还没有看过,我真正感到时间的紧迫。主要的是我对所学的知识没有任何数。特别是英语,我死命地在短时间内背了三四千单词随后向240篇阅读进军,过底的正确率让我几近崩溃。
而时间正在无声无息地流逝。
周边的压力又不知不觉地压了上来,我开始烦躁起来。就要进入十二月份,这可是考试大忌。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我又一次毅然辞了职,脱离了那个压迫、剥削、受气的地方,同时也放弃了每月一千多元钱的薪水。
事前我没有跟妻商量。这一次,我拿主!
妻虽然生气,可拿我也没办法,她讽刺我的任何话,我已经根本听不见了。
周边知道的人都很不理解,认为我是冲动行事。可我必须这样做,这可能是我一辈子的选择。
也就是说,这一次,我已下定决心:全心全意抓紧最后的一个半月,一定要考个象样的成绩。因为如果再失败,我可能背负不了所有人的目光,更不能承受自我的撕杀。
因为预产期的临近,妻也回了外地的娘家准备生养。临走前,她把工资单丢给我,撂下了一句话:“注意饮食营养,别累坏了。”
妻其实还是爱我的。
我成了一个专职的考研人。我断绝了与外界的任何联系,进行了最后的魔鬼训练。
我买足了鸡蛋与香肠、大米、挂面,只到考试,这些就是我的全部饮食了。
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去夜大上课的时候。
一个人在家的日子很是孤单和寂寞,一切都很安静,一切又显得很惬意,我反而不习惯了。开始的两天我心头的压力反而一下子加大了:这样做值得吗?不成功怎么办?是不是真的冲动了?
头两天的学习效率跟上班时相比一下子下降了好多,我坐不住啊。
第三天做英语阅读理解时,错了70%.“真差劲。”我骂了自己,突然间我意识到不能再等了、不能再荒废了。想什么已没用了。
我只剩最后一条路了:考上!
我抛弃了一切。全天只吃两顿:早上,下午。
五门课程轮流学习,这样可避免思想过早的劳累。除了上厕所,我尽量不离开座椅。中午不吃饭,而是靠在椅背上睡一小时午觉。
一天十三、四个小时的学习外就是睡觉。睡觉醒来继续学,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到十二月下旬时,我的第二轮学习全部结束。
当我到夜大上课时,近期没见过我的同学们都吃惊的瞪着我:我满脸都是络腮胡子,象个小老头。我没有忘记刮胡子,只是我没时间没力气理到它。学习之余我只想睡觉。
随后我进行了第三轮学习:政治与专业课按知识点复习,英语把黑博士240篇阅读理解中的生词背熟。
当然,预期的复习效果未必能达到,但有计划就会让学习有条不紊、不慌不忙。
进入一月份时,我的第三轮复习已进行了一大半,随后又花一点时间复习了夜大的课程,这种时间的流失是痛苦的,但夜大的课程还必须要参加考试呀。一月十一日下午,小姨子打来电话,我的儿子出生了。可我已没有任何时间长途旅行去看他了,因为那天晚上参加夜大的考试,一月二十六日就要进考研的试场了,我已不可能有一天的机动了。
至今,对儿子我都怀有歉意。
一月二十四日,我不再看书,我睡觉,一整天的觉。晚上起床后,我到外面吃了一碗牛肉面。洗过脸和脚后,我爬上床,打开了电视机。大半年来第一次全心全意地看了一场电视——《大法官》。然后睡觉。
我不再想任何与考研有关的事,直到进入考场。
第一场考政治。考完后,我挤在下楼梯的考生中,大家默默走着,大家一片茫然,谁也不敢说话,谁也不想说话,谁都不愿把考试的底轻易泄露出去。
我突然想哭,泪意涌向眼眶却被我无情地封住。我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这一次的政治试卷太简单了。我平时的每一份模拟卷都比它难。
我没让眼泪流出来,因为考试才刚刚开始,或许我的判断是错误的。我宁可相信这是一个错误的判断,要不然,我一年来的付出真的有点不值得。
英语的考试,第一年考听力,考场内有近一半人放弃了听力的考试,与其听不懂,不如抓紧其他题目的答题,我开始也想采取这个战略。最终我却坚持听了下来,虽然听不太懂,但我作了一次真正的自我挑战。随后,我先做作文,再做翻译,最后做选择题,如此保证答题卡上不留空白。当我做完最后一道题时,离考试结束还有6分钟。
挤在芸芸众生中下楼梯,步到中途,我的眼眶湿润了,因为我听见有人在身后抽噎。自从学英语以来,我一直是中下水平,从不曾奢望有什么超常的发挥。而这次这么高水平、高难度的考试,我不仅按时全部完成,而且感觉好于历史上任何一次考试。我希望这样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第一次的30分让我丢尽了脸面。
眼泪没有流出来,因为考试还没结束。
第二天考专业课。我不怕!三个小时写两篇论文,我喜欢这样的形式。凭我的学习、悟性与理解力,加之笔功深厚,我不怕考不好,更不怕那些所谓的科班出身。
第一门专业课《艺术综合知识》考完后,默默地挤在楼梯上,我突然想哭,而且难以抑制虽然最后还是控制住了,毕竟不能在众人面前丢丑。
第一篇题目《美学与艺术学的关系》,我洋洋洒洒一千字,没用到半个小时。这个课题我考前已关注到了。玩了近十分种,一看第二个题目《艺术分类法有几种,你赞同哪一种?为什么?》,我一下子傻了眼。这样的题目平时认为太简单绝对考不到,对艺术的分类我根本就没在意。我愣在了现场,最后一小时就凭自己的理解胡诌了一篇论文。
随后的专业课考试依然如此:一篇很熟,另一篇很冷;一篇我曾作过深入的思考,另一篇的概念我看都没看过。我哭笑不得。
一月二十八日中午,完成了最后一门专业课的考试后,我跨上自行车向家里骑去。到此时,我不再想考试的情况,一切都已结束,一切都已过去,一切都无法修改。阵阵微风中,我忘记了从前,忘记了我是大专,忘记了生活的艰辛,忘记了追求的痛苦,忘记了牺牲的心血,忘记了成败得失,忘记了明天该干什么,忘记了参加过考研。我没有忘记,没有忘记——哭泣!
我的泪再也控制不住了,我让它流了个满面,我让它尽情地洒落在微风中,我让它离开童年在我青年的人生中流淌。没有悲,没有喜,没有一切外物的干涉,甚至它们已不代表我任何的情感。只是一种无须诠释的独立的行为。
真的,当泪水流出来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已完成了一次蜕变。人生至此已不必再计较得失成败,而过程是美丽的,我到那一刻才真正明白。
我不期盼此次考试必定胜利,但是百二秦关终属楚,三千越甲可吞吴。
就算失败又怎样?今后还有什么我扛不过的风雨?这就是我参加考研的收获。相信历史会证明我的收获,会证明所有真正参加过考研的人。
最后忠心祝愿07年考研的朋友顺利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