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根生 中国青春宝集团董事长
1934年 出生于杭州一个中药世家。
1949年 成为胡庆余堂的关门弟子。
1972年 杭州中药二厂成立,受命担任厂长。
1984年 成为中国第一个打破铁饭碗的人。
1991年 筹备与泰国正大集团合资。
1992年 创建中国青春宝集团。
1998年 青春宝改制,借款270万元,买下2%股份。引发企业家价值讨论。
1999年 被评估个人价值2.8亿元。
2003年 青春宝被誉为全球最大最先进的中药企业。
2006年 做好退休的心理准备。
如果我60岁退休去搞民营企业的话,几个亿的资产都有了,但我始终无悔。虽然有的人说我是画饼充饥,但我得到的是用钱买不到的东西。
15年的奋斗与隐忧
现在回头看刚过去的15年真是让人感叹不已。
15年前基本上是计划经济,但现在市场经济已经趋于成熟了;15年前大家骑自行车,现在大家开汽车,需要地下车库了;15年前还没有什么民营企业,现在几十亿元资产的富翁并不少见了;15年里,中药行业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15年前中药行业的装备、观念、经营方法都比较落后,现在中药已经走向海外了。
中药行业传统的东西比较多。15年里,我们面临的主要问题是推动中药的现代化:从手工制作到半机械化、机械化,再到后来的半自动化、自动化,现在已经到了全程序化。生产工具升级了,企业管理也随之发生了巨大变化。过去的工人有小学文化就够了,现在得大学生操作自控设备。15年之前办公室几乎没有电脑,现在哪一个办公室没有电脑?所以这15年是跨越式的15年。
生产工具和办公用品的变迁是管理实践变迁的一个缩影。
这么多年我也跑了几十个国家,看同行的发展水平,现在我们在许多方面已经超过他们了。外国人看了我们的工厂都傻眼,想不到中国短短的20多年发生了奇迹,不可思议。日本有个生产制药设备的企业家说:“如果我们的设备能放到正大青春宝公司去试用,是我们最大的荣幸。”可见我们做得还可以。
中药以前被别人看不起,短短的20多年来,特别是15年来,中药已经现代化了,而且扬眉吐气地走向了世界,这就是我最大的成就感。
温总理2004年8月28日来青春宝视察,他说:“这么现代化的中药厂我第一次看到,了不起!”我说:“我们已经扬眉吐气地走向了世界。”他说:“对,我们需要扬眉吐气地走向世界!”
但是我也有担心。
中药行业是个非常脆弱的行业,国家的重视程度不够。建国以来可以说没有国家投资建新的中药厂,都是前店后厂改造过来的。没有国家的重视,中药的生存空间将会越来越小。GMP的要求中药跟西药是一样的,但GMP改造是要钱的。现在是工资增加,原料价格增加,但价格越来越低,还要降价。人们还说医药行业是暴利行业。去年全国中药行业的销售一共是1200亿,利润100亿不到。中西药加起来是3000个亿销售额,利润300亿都不到,利润差不多10%,还要交所得税33%,所以空间实在很小,怎么说是暴利?
医药行业的主要问题不在药厂。
我管理就是严爱相济
有人问我是怎么管理企业的,我这里90年代也来过一些在美国和中国台湾学管理的博士,但他们都没管理好,水土不服。台湾都不适合大陆的情况,美国更不适合中国的国情。西方的理念和中国的很不一样,所以完全按西方的理念来管理员工是不接受的。西方的管理第一位的是严格,中国人不服,你严格我就走人,惹不起躲得起。
所以,中国的管理是中国人创造的。我们1984年就提出了管理是“严”和“爱”的结合——“只严不爱”是西方的管理。但中国以前的管理不少是“只爱不严”,经常发工资、奖金,“只爱不严”就太宠了。“棒打出孝子”是有道理的。所以我们提出“严”和“爱”的结合,是按中国的国情提出来的。
老总必须先爱职工,你都不爱职工,让职工爱企业是废话。
我不会上市坑人
我的工龄都快60年了,担任企业一把手也有35年。
我感觉作为一个企业的领路人,应该具备宽阔的胸襟,能容纳方方面面的人。当然,在国有企业,这是很难做到的。有的国企老总如果发现一个比自己年轻,比自己能干的人他是不会用的。民营企业不同,你再能干也抢不了权的,因为他是老板。怕别人抢权的以中年的国企老总居多。
汪丁丁教授曾经来见我,他问我两个问题:一、青春宝这么好的效益为什么不上市?二、你培养接班人了吗?
为什么不上市?青春宝集团是纯国有的,自有资金都用不了,为什么要上市?没有回报的上市是对股民的极不负责。上市圈几十亿资金干什么用?股民要盯着你的。没有好的投资项目,只好到处去乱收购,但是收购成功是很难的,收一个亏一个,亏到倒闭为止,就把老百姓的钱花掉了。有些上市公司为了维持虚假的繁荣,就只有做假账。如果你圈来的钱放在银行里,每年给股东的回报假设是10%,9年以后你就亏得差不多了。那你圈钱干什么?
我是讲诚信的,不想坑害老百姓。所以,在我这一任青春宝肯定是不会上市的。
人事不定,未来不知……
我也培养接班人,但最后用谁不是我说了算的。如果我培养好的人上面说不算数,他要派他们认为合适的人怎么办?他看中的苗子我认为不合适,我看中的苗子他认为不合适怎么办?所以我对汪教授说:你应该去问组织部门去,不要问我。
如果让我预测未来的15年,我感觉可能以后新的民营企业比现在发展得还快。未来的15年是不可预测的15年。因为,基础好了,技术更加成熟了。
虽然如果我60岁退休去搞民营企业的话,几个亿的资产都有了,但我始终无悔。我60岁以后,不知多少人请我去,我都没去。1996年,马来西亚一个大财团想投巨资收购中国几十个中药厂,要我去当掌门人,来请了三次,要给我100万美金安家费,我考虑了三天都没去。因为我去得拉上10~20人,那厂里的四五千人怎么办?青春宝一定会垮掉。如果青春宝是民营企业,我就并给他了。
对于青春宝的将来,我想有现在这样好的基础,今后会发展得更快。但关键要有一个好的领头人。现在让我来做规划是虚的。因为如果上面派来的新的领导与我思路不一样,要按他的思路发展,好坏我是无法预知的。所以我爱莫能助……我不希望我走后影响到整个集团,如果那样,是悲哀的……
有人问我:你希望后人如何评价你?我想我的思路、为人,他们会继承一些。我这个人很善良,管理很严,但有些人的错误能原谅就原谅,不要让他留下遗憾。建厂30周年的时候,有人提议给我塑个铜像,我不允许,我让他们塑了个孺子牛,就在办公室外面的院子里。我希望后来的人也有孺子牛精神。
一句话,我这一生可以说是崎岖坎坷、拚搏奋斗的一生。诗人白桦给我写了一首诗,其中一句就是:“溪流坎坷而欢歌”。我喜欢这句诗。
(本文根据作者对本刊口述整理而成)
整理、责任编辑:萧三匝
冯根生心中的“四最”
您最钦佩的企业家是谁?
我最佩服的是现在浙江的草根民营企业家群体。他们的拼搏精神、胆量和智慧是我很感动的。至于个人,我佩服张瑞敏。海尔的销售额达千亿,规模很大,也有胆量去收购国外企业。还有鲁冠球我也佩服。因为行业和经历的不同,他们都值得我学习,但不能复制。
您最欣赏的企业是哪家?
没有。
15年里,对您触动最大的中西方管理著作(或思想)是什么?
我看过很多管理书,比如一套写松下幸之助成功之道的书。这套书第一句话就是:“松下的成功是骂出来的”。实际上就是严格的管理。这对我是有启发的。
如果让您用一个词或一句话概括,您认为管理者最理想的心态是什么?
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