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江南春的交谈从分众开始,但他却首先对自己10年的历程做检讨。江南春说自己10年来所从事的广告代理业务是在“价值链很下游的地方争取很微弱的利润”,没有什么模式可言,“我到现在为止认定它是一个错误,但这个错误是10年当中必须犯的错误”。
江南春把中国的广告划分为三个阶段,其中1980—1989年是初级阶段,“这个阶段凡是投广告都会成功,因为那个时候谁只要发出声音就成功”;第二个阶段是1990—1998年,“这个阶段凡是有足够群投的网络都可以成功,因为很多人做广告,这个时候你能花更多的钱就行”;1998年之后是第三阶段,“这个阶段即使你有足够的网络也不会成功,因为中国广告存在非常大的问题,其中一个问题就是分众性很差”。
我们无从考究江南春的分众传媒建立与他的“三阶段论”有着多大的关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做了10年广告低端业务的江南春希望能从商业模式上有所突破。
我们现在也无法证明,江南春的这一商业模式出笼,与5年前在香樟花园茶座里同陈天桥夫妇的见面有着怎样的关系,但按照通行的故事记录,此次见面是江南春的“顿悟”,“发掘别人没发现的产业模式才能挣大钱”是江南春与陈天桥分手回家后最强烈的感悟。
“在创意面前生意是不平等的,有创意的生意和没创意的生意,最后投资回报率差得非常远。而且我后来越来越发现,想象力创造你的利润率”。这是分众传媒成功之后江南春对商业模式创新的感悟。
江南春说无论是新浪的新闻,还是网易的短信,或者是盛大陈天桥的网络游戏,这些都是应付无聊的东西。“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发达,同时由于发达之后导致很多人感觉无聊,当这个世界变得出奇无聊的时候,有些人就变得出奇聪明,把别人的无聊变成现金,这就是想象力。”
关于融资
江南春给软银讲了一个50亿前景的故事
然而,光有想象力离成功还很遥远,做生意略显“保守”的江南春还缺乏一些“幻觉”,在他对分众模式的早期预期中,远没有今天的规模,今天强大的分众是江南春不断与自己性格相妥协的结果。
江南春说自己是一个缺乏冒险精神的人,习惯于过“小资生活”,不敢想象自己的创业之路是一个“终点又回到起点”的过程。“我不能接受大赌大赢,比如我拥有5000万,我投3000万,3000万之后不要了,2000万还能保持中产阶级以上的生活,我觉得我10年的努力不能毁于一旦。”
江南春的另一个保守是“不接受借钱”,从来没想过自己做公司会出去融资。“我自己干公司干惯了,我没想到去融资,去借钱,股权被别人拿走这显然是不行的。”
但江南春的这些思维习惯却随着新商业模式的到来被一一打破了。江南春新商业模式的试水几乎是与发生在2003年春天的“非典”同步的,从2003年1月起步,到了5月时已经烧了一两千万,“我感到蛮痛的,十年的积累,一两千万对我们来说,继续往下烧的感觉是青春岁月在那边燃烧,大火在蔓延,而且不知道哪一天会把所有的东西全部烧掉,就像终点回到起点”。
按照江南春既定的推广计划,分众商业模式的推广是保守缓慢的,“我计划在上海挣了很多钱后去北京,在北京赚了很多钱后就去深圳,但结果不是这样的,我一做到上海的时候就有人模仿我去北京做了”。
这里所提到的模仿者就是虞锋所带领的聚众团队,在后来对竞争对手的描述中,江南春曾对聚众此举表示感谢,因为正是这样的形势所迫,才使得江南春放弃了“循序渐进”的战略。
面对市场格局的微妙变化,以及扩张所带来的资金压力,保守的江南春开始想到了融资。而事实上,江南春的融资道路走得顺风顺水。江南春告诉我们,首次接触风险投资之所以顺利,完全得益于两样东西,其中一个是地理优势,另一个则是一个完美的利润故事。
在风险投资圈中有这样一个定律,说一流的投资商投人,二流的投资商投项目。那么江南春这个还略显稚嫩的年轻创业者又是怎样打动软银慷慨掏腰包的?
“我办公室对面就是软银,软银的人为什么蛮喜欢我呢?原因是我总最晚走,他们看到我的车子很晚了还停在地下车库里,我办公室的灯总亮着,他们加班的时候看到我每天都在加班,软银的人认为我是敬业的人,他们跟我谈话,觉得我是一个有热情的人。”
毫无疑问,工作起来如同拼命的江南春给了软银很好的预期,但还有一点不可忽略,那就是一流的投资商不仅投人,同时也看投资的回报率。
为此,江南春准备了一个故事。据江南春的描述,当时软银的投资者希望江南春能对这个市场规模做一个描绘,想知道到底是一个多大的数据。
“其实这个故事就是说户外电视有多大,我做了一个简单的比喻,说一个白领一天8小时在家里,1小时在看电视,真正看广告的时间也就是5分钟,因为看到广告就转台,而这5分钟在中国创造了500亿的广告市场,换一个角度说,如果在白天的16个小时里面,在办公室,在餐厅,在其他分众能到达的地方接触到我们的广告媒体,假设一天也接触5分钟,如果说500亿的广告市场太大,那50亿你们看得见吗?”
很显然,投资者看到了这个市场,从分众一路看涨的业绩来看,江南春的市场预测并没有夸大。据江南春介绍,分众早在2003年底的时候,一个月的业绩就做到了1000万,2004年从1000万上升到4000万,最后一个月是4200万。“2005年最初是3000多万,现在每个月基本上会有7000万的数量”。
关于争议
江南春说自己喜欢被关注,是因为自己从小就默默无闻。
“我出过自己的诗集,诗人的气质还是会有,我还会激情昂扬,大学时经常到台上朗诵自己的诗歌,穿上中山装,把一条围巾拖到地上,在舞台上走……”
江南春说自己当初在学校里最擅长写两个东西,一个是诗歌,一个是评论文章。“我是两极化的一个人,散文、小说都不会写,我的风格就是诗歌,超级想象力的诗歌,第二个就是极理性的分析评论。”
但所有的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去,因为江南春的需求发生了变化,而且满足需求的方法也不再是从前的方式。
江南春说自己是一个喜欢虚荣的人,在他看来,“被关注的感觉很好”。
江南春说自己喜欢被关注,是因为自己从小就默默无闻。
“初中的时候成绩已经不错了,因为我早恋,暗恋旁边的女生,我一定要让她注意到我,所以我就把成绩做很好;到高中的时候我喜欢展示我特别的才华……”
江南春的这些举动不仅赢得了关注,还因为喜欢读书,在作文竞赛中一直得奖,后来被直接保送华东师大中文系。进入大学后的他立志要做一个诗人、作家、批评家,希望能吸引更多关注的眼球。
但这样的梦想并没有持续多久,负债160元钱的江南春开始了一道人生转折的数学题:“写一首诗歌花了很长时间,改了很久,才得30元,写一个广告五个字就能得1000元。”江南春计算的结果是:诗歌不能写,评论文章更不能写。
此时的江南春发现了自己新的需求,还债需要挣钱,而佩带一部“大哥大”也同样能起到吸引关注的作用。于是,大二时期的江南春就开始凭借着自己的才华帮助大四的学生写毕业论文,而代笔写论文是要收钱的。
对此,江南春说自己很感谢大学母校,如果学校不是一所包容的大学,他觉得自己早已被起码开除了三遍。“每次考试的时候有人Call,我才回去,我坐下来根本不知道老师是谁,也不知道科目是什么。”
直到现在,江南春对于自己的大学仍然跟当初一样,是一个受争议的人物。他说自己的大学同学现在写东西的时候经常会写到自己,而且这些同学大多是怀着批判的眼光看江南春:“从原来一个诗歌青年堕落到一个比较无趣的,精神匮乏的商业形态当中的人去了。我觉得他们可能会怀着人文主义的关怀,对我怀着同情的心态,他们会告诉我人生不是这样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