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很优秀的将军,这我知道,你也知道。可是到你死后我才知道,我是一个很狠绝的丈夫,这我从不知道,而你一直都知道,七年,你一直都知道。我小时候就被爹娘当作未来家里的顶梁柱培养,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我生来就是要做将军的。你我初见那年,我风华正茂,是位很英勇的将军,而作为女子,你是一个优秀的料子,可是,你终归是个女子。我只是略略侧身就躲过了你看似杀机重重实则外强中干的一枪,在你收枪时,我把握好时机在你转身一刻刺伤你,夕阳下你的血显的格外妖媚,眼里闪烁着一种光芒——比你身后的夕阳刺眼得多。我那时不知道怎么会把这件小事记得这样清楚,后来才明白那时我的心便为你跳动。
那一战我中了计,哪位将军在我跌下马之后嘲讽的看着我,吐出让我耻辱一生的四个字:兵不厌诈。我知道我受了很重的伤,他们丢下我,我觉得自己是要死了,很冷,很冷,仿佛来自九幽的冷。模糊间感觉到一个瘦弱而又坚强的身体抱起了我,是个女子,只是那时我不知道是你,慢慢的,你很吃力的把我带走,还在我耳边嗡嗡的说着些什么,很好听又带些沙哑的声音,我那时就感到莫名的似曾相识,我还是很冷,那个身体,也就是你,慢慢的贴了过来,紧紧的,有些颤抖,好像在害怕,在怕些什么呢?我不知道。在你死后我才知道,那时你一定是在害怕我死。第二日你继续带着我,我已经有了些意识,能听到树林里的鸟叫声了,只是不能见物。我问:敢问姑娘是那户人家?你不说话,那是我便下意识地以为你是个哑巴,可你不是,你是宋凝。那天很不幸的,我们跌落了悬崖,我听到荆棘划破你衣服、刺入你的血肉的声音,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被你紧紧搂在怀里。晚上的时候,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姑娘,待我伤好,必然上门提亲。你还是没有说话,我愈发肯定了,你不会说话,可是,这几天的沉默,只是因为你是宋凝,敌国的宋凝。后来你把我带进了客栈吧,那天你匆忙走了,很快却又回来,我费力的睁开眼,看见的,是萋萋。后来你就被联姻,嫁了过来,我待你很不好,因为你,我只能把萋萋纳做小妾,觉得亏待她——我以为我的命是她救的,因为她是个哑女,手里还有我的玉佩。那次你们见面,你语气很不善,看向萋萋的目光充满恨意,我皱皱眉头,下意识把她护在怀里,你问我“为什么是她?救你的人明明是我?”我当时觉得你在骗我,我很生气,我不知道,为何是前所未有的生气。后来萋萋怀了我的孩子,是,是我的孩子,是我同她,行了夫妻之事后的孩子。我当时想,即使萋萋是个妾,也是我最爱的人——即使我心里很清楚,这份爱仅仅是因为她救过我一命,我那时很奇怪,萋萋不像救我时那样坚强了,那时你可以为我做那么多,可现在很娇气,现在想来这事在简单不过了,不过是因为救我的是你,而我宠的,是萋萋。只是那时没有多想,现在便很后悔,很后悔。可我那时真的以为这就是萋萋该拥有的,那天我一回来,就看见萋萋哭得梨花带雨,询问了管家,说是你害死了萋萋的孩子。去你房里见你时,本是想罚你去佛堂抄几个月的经书,吃吃苦头罢了,可是你的眼神平淡,仿佛那个孩子本就不该来这世上走一遭。我不知怎的,突然便扑上去,等我清醒时已经压在了你的身上,我很想要了你,这是和萋萋在一起补偿般的爱情所带不来的,想着你是我的妻子,便这样做了,可是你哭着反抗,说:沈岸,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是人。现在想来,我真不是人。我听了这话很生气,便废了你的手,你眼神很空洞,幽深的有些吓人。可我并未在意。那次不知是天意还是如何,一次,你就有了,我听到这个消息莫名的有些开心,却装作毫不在乎,她分娩时我也没有去看哪怕一眼。孩子与我第一次见面时,才三四岁,已经很机灵的模样,见了我,叫我叔叔,我看着他,仿佛丢掉了一些东西,又仿佛还在。过了一段时间,传来了这孩子的死讯,是被萋萋的孩子推下了水,发高烧死的。我突然想哭,终究没有掉下眼泪,我以为这是女子才会有的。你那天拿枪指着我,是之前你在战场上用的那把,问我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孩子死了,你和萋萋却还能活着?我想这是我一声听过最犀利的问话,我想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看着你哭,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那时很想把你拥到怀里安慰。
后来便很少见到你,五年也不过几次了,只是去战场之前,你给了我护心镜,告诉我,你最好死在战场上。我说,没有女子会希望自己的丈夫死在战场上。你扭过头,很吃惊的样子:哦?是么?
那时你背影萧条,满眼望去,尽是孤独。
我没想过那次是永别,再次归来时便看见冲天的火光——是你的院子。我踉跄着走进你的院子,只见一名白衣男子,一名蓝衣男子和一位戴面具的小姑娘在看着火光,小姑娘竟然说,要替你收尸,我不信,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死?怎么也不等我呢?不是等着看到我死么?见我来了,背后响起一声优雅的男声:替她收尸的人来了。
我只能看见白骨了,那是宋凝的,是,真的是你的,还是冰冷的眉眼,只是更加孤独了,我把头贴上你冰冷的头骨,也